老槐世说之梦竟成真
老槐家通渭,通渭在陇中。“陇中苦瘠甲于天下”,槐自幼即闻此言。儿时随祖父往山地察看麦田,一路干土没脚,飞尘迷眼。至,见苗黄叶枯,掘地不见湿壤。返途遇族叔,蹲于路侧,脱鞋倾倒其中尘土。叔云:“天旱不雨,地无墒情,农事休矣。欲铲草皮以为柴薪,满山竟难觅覆草之壤。”祖父叹曰:“陇中十年九旱,农人饥寒困穷,故有‘苦瘠甲于天下’之说。何处求温饱?惟在梦寐耳。”忆之如昨。
槐高中毕业,幸遇恢复高考,考入省财贸学校。以幼年常遭饥厄、“食为天”之感受铭心,择粮食专业。学已,就业于粮食部门,业务每涉定西地区农村,遂知农人之贫,扶贫之艰,脱贫之喜。而诸多惠民政策中,感受殊深者,莫过“三西”扶贫耳。“三西”者,甘肃河西、陇中定西及宁夏西海固地区之谓也。“三西”扶贫者,兴河西之利,济定西、西海固之贫,开区域扶贫先河者也。
中专毕业不久,得知姑父全家将迁河西,落户酒泉果园乡。姑父行前谓家父曰:“地不养人,食不果腹,苦无生计。国家近施‘三西’扶贫之策,扶助定西、西海固饥民迁河西,迁户可得安家费若干。据称酒泉宜农荒地颇多,兄亦当举家迁往。”父以故土难离,未迁。
越数年,姑父返里探亲。人问近况,乃欣欣然言曰:“经几载艰辛,已垦荒数亩,修砖房一院,耕地悉可浇溉,农户皆有余粮。”复说父西迁酒泉。父云:“家乡亦受扶贫之惠,已现生路。”仍未迁。
家父所言,诚不虚也。其时,槐探家,颇能感受家乡变化。自兹迄今,喜讯频传,实慰人心。兹举其要者:兴修梯田,平畴现高山;发展水利,清流浇旱壤。退耕还林,水土得以保持;种草禁牧,生态渐臻平衡。筑水窖于宅院,饮水之难遂解;铺地膜于垄亩,粮食产量翻番。创办企业,乡村不乏经营能手;推广科技,农人争当种田行家。凡此累累硕果,乃家乡父老才智汗水之所凝结,亦惠农扶贫之策所显效也。而父逝矣,家乡巨变多未见之。
数年前,姑父自酒泉来故里。乘自家小轿车,其子司驾。槐迎于定西,陪同前往通渭。问近况,姑父云:“年老赋闲久矣。子女或以制种为业,或开办农产品公司,衣食之忧已成既往耳。”车驶至碧玉河湾村,适逢庙会。道侧戏场人山人海,锣鼓声声,好戏即开场焉。姑父谓槐曰:“今遇家乡庙会,倍感亲切。以赶会者盛装,人皆喜气洋洋,则知乡亲生活大改善矣。”
姑父将回酒泉,祭槐父于李家坪。告于坟头曰:“兄何早亡耶?使寿延至今,当感慨梦竟成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