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提·苏里坦文学评论研讨会在上海召开
阿扎提·苏里坦是我的小兄弟,也是我的老朋友。
多年前,在新疆时,我在读了他的来稿后,约他为《新疆文学》杂志修改短篇小说《暴风雪中》。初次见面,我们很谈得来,就这篇小说的创作交谈了许久。我对这位自小并未系统接受汉语教育的维吾尔族年轻人能够用汉语写出这么流畅和出色的小说感到非常欣赏。也是那一次相识会面,聊到最后,才发现我们居然同住在乌鲁木齐市第十四中学的大院里。后来,他的这篇小说在《新疆文学》上发表了,我们早晨在大院里排队打牛奶,偶尔,也总能碰着面,时不时地,趁排队打牛奶的间隙,相互拉家常,也谈谈彼此的写作近况。
离开新疆后,在北京,我也总能听到他的消息,有时,他也会寄他的作品与评论文章给我。得知他自南开大学毕业后,在新疆不仅从事创作,还将更多时间投入学术研究,写出了大量评论文章,尤其是他所著述的《论当代维吾尔文学》《20世纪维吾尔文学史》影响深远,开了维吾尔族当代文学史研究的先河,奠定了当代维吾尔族文学研究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中的学术地位。我一方面为维吾尔族文学创作中分流出去一位优秀的小说家而感到惋惜,另一方面又为中国文学研究中多了一位维吾尔族文学研究学者、专家感到庆幸。不时听闻新疆的朋友和我说起他在新疆对本地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科建设、人才培养、作家推介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尤其是在他供职新疆大学期间,为新疆贡献了第一个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博士点,培养了大量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人才,着实令人欢喜。其间,我也多次读到他评论新疆各民族作家作品的文章,许多文字读来一如当年我读他写《暴风雪中》时那么亲切,富有情感,小处见大,充满温度,又兼具理论的气势与逻辑。
知道他后来担任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联主席,我深感亲切和欣慰。我知道新疆的少数民族同胞,对于语言文字有一种特殊的崇敬与迷恋。他们的说法是语言可以通神。他们认为诗人学者是社会的支柱。他们将美好的言语视为金科玉律。“文革”结束后,我在鄯善农村,经历过众多农民欢迎诗人铁依甫江并纷纷朗诵他的诗的盛况。在这里做文联主席的重要性,我感同身受。
及至2014年,我看到他呼吁二百多位维吾尔族著名作家、文学翻译家联合签名,发表了《永不沉默是我们的责任和使命——致维吾尔同胞的公开信》,令人感动。作为一名少数民族的精英知识分子,作为新疆文艺工作者的带头人,他表现了坚定的立场、清醒的选择、郑重的责任感与对于一些不无困惑的乡亲们的苦口婆心。2014年8月,在清华大学举办的“清华南疆论坛”会议上,我见到了他,一时百感交集,交流沟通甚多。我在他大病初愈的双眼里依然看到乌鲁木齐暴风雪后的阳光,温暖晴朗,清澈明亮。
2015年中秋节前,我收到他的这本评论集,多是这些年来他的文字精选。获闻它将付梓出版,由衷地为他高兴。这本文集中所评论的作家既有近年进入国内文学主流视野的维吾尔族作家阿拉提·阿斯木、帕蒂古丽,也有早年闻名文坛的维吾尔族诗人铁依甫江·艾里尤夫、阿不都克里木·霍加、小说家祖尔东·萨比尔等。他们多是我熟悉的老朋友。他对他们作品的评论,中肯真挚,有民族情感,有世界—中国文学的总体格局。其知识的系统性与文化视野的开阔性,让我感佩。除了对维吾尔族传统精英文学进行总体点评与个案分析。他对当今维吾尔族网络文学的理解也令人印象深刻,其论述见地不仅具有前瞻性更具有对少数民族“网生一代”文学创作的文化自觉。
另外,他对维吾尔族民间文学有所涉猎,文集中有关民间文学中阿凡提艺术形象的分析,生动活泼,妙语连珠。这部评论集,言语朴素,文辞简约,读之畅快,掩卷之余,让我对中国当代文学版图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庭外已是中秋月圆,桌前文集墨香扑鼻。记得南朝诗人何逊写过一首思念友人的诗,叫《与苏九德别》。其中有两句,我很喜欢:“春草似青袍,秋月如团扇。三五出重云,当知我忆君。”大意是指,作者离开友人后,看到春草便念及友君当年穿的青袍,秋日明月,就觉得它仿佛是友君曾用过的团扇。自分别以后,每逢月半十五、明月当空的时候,他都惦念远方的友君。这个中秋节紧连着古尔邦节,我面对这部文集,惦记起我的这位新疆的维吾尔族兄弟,想到当年在新疆乌鲁木齐与他一起排队打牛奶的旧日时光。回忆那个并不快乐的历史时期,我为与各族朋友的友谊、为有关文学的切磋而暖从心来,深感幸福。
祝贺该评论集的出版。祝福它的作者阿扎提·苏里坦。祝福新疆各民族老友至亲。祝福新疆的文学事业。我对新疆充满思念,更充满信心。
写于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