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甘南的文化、习俗与价值多元
原生态文化与藏传佛教
白塔、经幡、金顶、牦牛、佛香、酥油茶--他们不时进入我的视线与嗅觉,我又踏上了甘南这块神秘而有神圣的地方。合作的当周沟、九层佛阁,夏河的拉卜楞寺、桑科草原、大夏河等又得以与我再一次亲密接触,在这里,我融入了甘南的怀抱,我拥抱了她,即使作为个体,我显得渺小。但是,这一此,不乏生动与理性。
古老的拉卜楞寺哼着历史的音符默默地守候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夏河县,可以说就在县城,也可以说是在县城边界,因为,夏河县城本身就不大。大夏河穿城而过,此时的河水流淌欢快,沽沽东去,水洁风清--时值秋末冬初。
相较于上次去往的拉卜楞寺及塔尔寺,这次的感觉完全地反置过来。强烈的感觉是拉卜楞寺的在藏传佛教保持上的原生态,不仅在其藏传佛教的宗教旨规上,在其建筑风格等方面均优于塔尔寺,难怪乎当年的《天下无贼》剧组选择了拉卜楞而弃塔尔寺,因为后者的藏传佛教已经严重受到了当前商业风潮的侵袭,对于原生态文化的保存方面是受到重重剥蚀的。因为,现在的塔尔寺仅仅能看到的是大批的游人、诸多的翻新建筑及开着高档私家车的红衣喇嘛(黄教)。文化,并不是现代物质所能强制创造出来,文化在于其久远的积淀,生发于遥远的时空。也许社会现象并不能绝对地统一于黑格尔所言及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但是,经由历史沧桑的磨洗,最终留下的,终归“认同”,他无须作为所谓“文化”的符号,在此,他更是服务于藏民族的传统与习惯及其给予藏民族日常生活世界的更好发展、延续。
西北民族地区,我们看到的不是仅仅的少数民族文化的“异质”,更多的是文化的多元,一种各民族文化的交流与和谐共处。正是因为这样,多元的文化最终孕育、滋养了藏传佛教。藏民族是一个全民信教的民族,他们笃信的是藏传佛教。看到路边、寺院周围叩长头的佛教徒,那种“五体投地”的举动而显示的虔诚态度令人敬仰。也许,在宗教的两重生活境界中,他们能够找到一种精神的寄托,找到了心灵皈依的家园。“不求今生,只求来世”的佛教信奉,使他们多了心灵的宁静,少了争端与纠割。他们喜欢在草原上放歌,他们都能歌尚舞(在甘南州府所在地合作的香巴拉大酒店民族演艺厅感受了一番),这都是出自一种天性,不仅仅是民族的,更有汉族和其他民族的--一种多元。也许,不同的民族会有不同民族的心灵构造,因为文化是多元的,不管哪种文化,他们都是民族大花园中的一多不可缺少的品种,因为正是有了他们,才带来了中华民族文化大花园的五彩缤纷和精彩纷呈。我们需要的是一种真正的“同情式理解”。
生态保护民族习俗的见微知著
秋末冬初的甘南,也清冽,也苍郁,让人有一种生命的静寂之感。
拉卜楞寺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能算小,转完主寺,即与友人向后山进发,无事,一起爬至寺后山之半腰,环顾四周,一个甚为明显的感觉即是:与远处形成鲜明对照,寺院周边的生态环境保护较好,植被覆盖率高,且均有高大的乔木生长。应该说,这不是一种自然自生自发的现象,而是一种自觉的行为,一种在长期的生活中慢慢积淀形成的一种生活习惯造就了生态以寺院为中心质量递减之势--而这绝非一种偶然的现象,因为不仅仅是在拉卜楞寺,在笔者去过的塔尔寺、安多合作寺院米拉日巴佛阁(俗称九层佛阁)等藏传佛教寺院,都存在这样的情况。不仅如此,在合作的九层佛阁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不容忽视的“小现象”(其他寺院也有,但我个人认为九层佛阁在这一方面表现比较突出)即是,寺院主寺的每一层均留有6个或更多的鸟巢(大体是鸽子等),而且确实能够发现有飞鸟进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此其一。其二,藏传佛教寺院的围墙下体为石板材质,但墙体上层一半却是草木垛加盖,下垫木头、木板,整体呈紫黑色,可通风兼作一种环保材料。
从而,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即是--虽然没有经过缜密的调查研究,查阅寺院寺规--这种神密的、巨大的力量绝非个人所能为之,而非宗教莫属。
佛语有云:“同体大悲”,指一切众生与己身同体,他人的痛苦即是自己的痛苦,这样一种情感不是狭义的,他是存有一种保护生态的理念,藏传佛教那种“悲天悯人”、“大慈大悲”情怀是兼及众生(--人与物)的,是非常博大的。因而,在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即是:这可能有利于人类在生态环境保护过程中对过去一直信奉的“人类中心主义”理念的进行纠偏。因为在这里,在西北民族地区的宗教寺院场域中,我们找到了另一种理念的存在、发展的生动场所,而且运行良好,这也是值得欣慰的。经有此种思考,在我看来,宗教对生态环境保护的意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理念及其相关宗教寺院的规定(成文的或不成文的--但更多可能是一种习俗,是不付诸文本的习惯)不失为西北生态环境保护的一种可待发掘的“本土资源”,一种可亲近的“地方性知识”,值得去深入挖掘、探索。
由谈话引起的忧虑:生态!!!生态!!!
西北生态环境保护,尤其是西部民族地区生态环境保护,外界人士应该说是经常能听到各种媒体在宣示他的重要性,可能还出现了一种“审美疲劳”。但是,也许只要你去过一次,你才能有那种真真切切体察到什么叫“脆弱”和那种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紧张。
美丽的桑科草原距离夏河县城不远,在从夏河搭乘出租车去往桑科草原的路途中,一次不经意的与藏族师傅的谈话是另人难忘也让人纠心。源起于师傅说听口音我们不是本地人,是南方人,并问我们从哪来,我们说从湖南来,因而有了下面的对话:
司机师傅:最近几年我们这很多湖南人来投资挖矿,听说都发了财。
我们惊讶地问:是吗?我们怎么没看见呢?
师傅说:都在深山里,矿产都在深山老林里。
我们又问:那岂不把水源等环境给破坏了?不是说西部的生态环境很脆弱,有的听说一经破坏,可能就非常难恢复,有的甚至永远恢复不了吗?
师傅答曰:是呀!我都觉得我们这空气没以前好了,但没有办法的,我们甘南比较穷,政府能从这里收到不少税,老百姓也能在矿里打工赚点钱……
接下来,是一种长久的沉默。
看着外面的桑科草原,虽然现在不是她最美的时节,草原已经枯黄。但那清清的大夏河水在无声地向前流去,日夜不言,不辞辛劳,环抱着她,守护着她。而受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可能还有源源不断的外地人涌入甘南“淘金”,赚得盆满钵满,虽然地方政府在谋求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时多少表现出了一种无奈与彷徨,但是,是否意味着一种危机?答案应该非常明了--一种西部民族地区的最大现实问题。也许,我个人现在好像不能做到什么,我只希望,也是一种祈福,外面的桑科草原更绿、更宽广,格桑花更美、更鲜艳。
更多“田野”,更多学问?
再及,对于藏民族,与朋友的感受是,甘南的藏族同胞显得更为淳朴更为和善。青海湖的藏民族,让我们感受到的是那样一种彪悍与玩世不恭。也许,这是仅仅的一种表层感受吧!桑科草原还是那样的美,一种遗失在世间的仙境,在那里应该是真正没有痛苦的;九色甘南,一种对香巴拉的追寻,虽然现在不是甘南的最好游历时季,但是,此时这样一个过渡时段,去时不会有那强加的暄嚣,又能感受到草原的辽阔和那份难有的静谧。不失为一好去往!!!也许,生态仍是摆在甘南的头等大事,但在本次与好友游览过程中,也顺便,应该说是意外做了关于甘南生态建设的“田野调查”,有幸见到一个关于“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人民医院在建住院楼的环境安全公众参与”的通知,也许,形式性很强,在对于当地的环境保护是重要的,也许是很重要的一个起点,对于该份通知的研究也是很有实践意义的。
又如,在甘南的合作、夏河游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建筑设计,即在每幢藏传佛教建筑上的窗户均为“盲窗”,而何为“盲窗”,经了解:说是“窗”,自然空间通达,清风光影自由出入其间;说它“盲”,缘于其倾斜向上的设计,内墙与人平高的先是细细的阶梯,人的视线攀援而上,顶处方可望见外界,依这样的角度,除了蓝天,或者偶然的白云,什么也看不见。此设计据说是为了让喇嘛们断绝凡思杂念,有益于其更专心地学佛研理。细想起来,其实汉传佛教庙宇甚至西方的教堂都有类似的闭合式设计。虽然皆设门窗,但或用繁缛的雕花装饰或用炫目的彩色玻璃绘画将整个建筑包裹起来。从外面望去,其浑然一体,与天地既相谐又隔绝,总觉内有乾坤。神秘,所以庄重。人在其内部,满目的雕塑、绘画、色彩,丰盈立体,外面的世界只剩下高处泻下的光柱与辽远的一线青天,这样的氛围里,那就可以不是俗世的流光,而俨然可以成为信众的神迹。纯净,可以虔诚。--这些均是在询问与交流的过程中得知的。
再者,很多研究资料在一般的地方是找不到的。而在夏河的新华书店,虽然店面很小,书也不多,但是,关于藏传佛教、宗教的理论著作却不少,比如看见了洲塔教授的《佛学原理研究--论藏传佛教显宗五部大论》等均是珍贵的资源书籍,而这些书可能真要到这样的地方才能方便购得。
诸多物事都在观察或“田野”中获知……
“板凳一坐十年冷”确实是一种境界,但是,完全靠乎此是做不出真学问的。这也就是诸多学者提出的“用脚做学问”的意义所在,学问必然产生于田野与书斋之间。所以说,当下中国学界单纯在书斋里面做的研究往往很多是脱离实际的--并不是完全否定此类研究的意义,很多是没有具体语境的,这样的宏篇大论到头来只能说是费纸一堆。真正深入田野,也许才是真学问的开端或者说是真学问的真正源头活水。只有这样,中国的学术才不会让世界及初入学界的青年学人失望和麻木。回返“田野”,回到生活世界,那才是学术的栖身之处,更是真学问的“富矿”所在。
西北,我们不仅仅是遥望,更多需要的是关切与理解。
——2010-4-28,夜深沉,忆写于佛山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