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的家风

　　爷爷奶奶已去世26年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却时刻萦绕在我的眼前。时光暗淡了许多记忆，可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那些朴素的家风通过奶奶的唠叨、点滴的家事逐步镌刻在了我的心里，时刻提醒着我修正自己的行为。

　　包产到户以后，父辈们仍然过着“有田同耕，有衣同穿”的日子，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但是，爸爸从小过继给爷爷的叔叔，我家算是另立门户。爷爷给我们一大家子放羊，寒暑假，我和堂弟常常给他帮忙。第一次跟爷爷放羊，我就挨了训，爷爷见我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就说“人家转亲戚都要拿块手帕，出门还要拿根打狗棍呢，你什么都不拿，这算干什么的？”然后郑重告诉我，放羊要么拿条鞭子，要么拿个剁铲，这样对待乱跑的羊，远了可以挖个胡墼打、近了可以直接抽鞭子，一则鞭子软不会伤害羊，二则避免羊乱跑时人束手无策。我牢牢记住了爷爷的话，以后放羊，总是拿个带鞭子的剁铲。慢慢地，我发现，爷爷爱用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教育我。一次，我俩在山上一起吃馍馍，爷爷边吃边问我：“你说咱们能吃饱肚子了，为啥？”我想了想回答，“因为咱们川里（我们家在山沟里，村里人把有水浇地的地方叫川里）有水地”，爷爷对我的答案非常满意，直夸我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个大学。往事如在昨天，爷爷当时远望东方，若有所思，满脸幸福，轻声自语，“那一股股水好得很，那一股股水好得很！”我当时并不能理解爷爷激动与感恩的心情。爷爷小时候曾经因为家乡连年干旱跟随祖父母去海原逃荒，二十多年后又为家族大计而返回。祖祖辈辈靠天吃饭的人有了水浇地的心情你用什么词形容都不过分，现在想想，当时爷爷为儿孙们能吃饱饭而激动，为党和政府的惠民工程（靖会电灌工程）而感恩。

　　是的，爷爷忠厚仁义，曾为地主当管家，为家族担道义，为乡邻传美名；爷爷坚韧勤俭，曾为集体执羊鞭，为国家流血汗，为后代树榜样。爷爷一生胸怀博大、正直公允，孝敬父母、疼爱儿孙，近善乡邻、远济亲朋，值得子孙永世传承。

　　1989年，我们家祸不单行，堂兄溺水而亡，奶奶忧郁不堪，不足一月，猝然离世。

　　如今，回到老家，无论去谁家，只要抬眼一看，家家都有奶奶留给我们的“纪念品”：灯柱子（点煤油灯时用的）、鸡毛掸子、水槽、纸缸、纸笸箩、纸碗……我的老家是1999年通上电的。通电之前，我们靠煤油灯照明，煤油灯被放在灯柱子里。奶奶做的灯柱子简单、实用、稳当。最让我佩服的是奶奶做纸缸。先将废纸慢慢积攒，估计够做一个纸缸了，就泡在水槽里，等泡化了拿出来，像捣蒜一样捣碎，然后倒放一口小瓷缸，将捣碎的纸浆按自己设计的厚度敲打在缸的外边，晾干到一定程度时先糊几层废纸，最后“上光”。这一层用料全部是奶奶收集的香烟盒外包装纸，我隐约记得有“大前门”“黄金叶”“奔马”等等，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做好的纸缸是装面用的，还得有盖子。盖子是奶奶用高粱秸秆横一层竖一层扎在一起做的。我问过奶奶用纸做缸的目的，她说，用纸缸装面一是不易生虫，二是取用方便，不易往外撒面，老人家的节约意识可见一斑。我有一个纸碗，是小时候奶奶做给我吃炒面用的。

　　那时，只觉得奶奶是一个能工巧匠，没日没夜地干活，不知疲倦。上学了，发现奶奶还会背好多唐诗呢，小学语文课本上的汉字奶奶大多认识；我们兄弟姊妹谁没有练习本了就找找奶奶要，奶奶全部用自己平时积攒的单面没写的纸订做，订本子的线绳奶奶随身携带，就装在她老人家的肚兜里。后来我才知道，无论家庭经济条件多么困难，奶奶都支持子女求学。我的伯父周冕先生就是我们村第一个中师毕业生，他扎根家乡农村教育40年，桃李满天下，还获得过“全国优秀教师”的奖励呢。

　　长大了，我终于明白，奶奶出身书香门第，当然是大家闺秀了。奶奶短暂的一生饱尝人间苦辣酸甜。奶奶勤俭，劳苦功高；奶奶重教，恩深似海。参加工作近20年，我已从事过三项职业，当老师时兢兢业业育人，唯恐误人子弟；做法官时战战兢兢办案，最怕办事不公；如今搞文秘工作，亦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非我高尚，实乃为坚守爷爷奶奶留给我们的优良家风。这家风即：勤劳俭朴，重义轻利，崇德重教，公道正直，忠厚善良，谦虚谨慎。

　　我们的家风弥足珍贵，是世代秉承的正能量，我将秉持这些优良传统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