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深秋的金塔
名县的趣
今年秋季的金塔格外热闹,胡杨是热闹的主角。
行走在金塔的路上,天是那么高远,白杨叶子间透出斑驳耀眼的光线,明晃晃的,让人顿觉“野旷天低树”的那份秋意。随处可见的棉花田、辣椒地、玉米地里都有为秋季的收获而不断鞠躬的人,他们是那样的虔诚、那样的喜悦,从一个垄头走到另一个垄头,不旁观也不张望,汗水夸张地从鬓间流向眼角,似乎在贴心地提醒:擦把汗吧!喜悦却堆满地埂边的麻袋:白的棉花、红的辣椒、黄的玉米,竞相挨在一起,这艳丽的色彩与各式的头巾混在一起,让我想起了米勒那幅著名的油画《拾穗者》,热闹便由此开始了。我自嘲是一个闲人,在如此热闹的田地里,只觉得有一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自得。
不及多想,闲扯的话题太多,我们几个闲人便径直去了金塔县沙漠森林公园。
当地人都把这儿叫潮湖林场。这几年,公园的声势很大,一块刻着“森林公园”的祁连石屹立在公园路口的当头,很是大气。道路两旁都挂着宣传横幅,一面蓝底的横幅深深吸引了我,横幅上写着“游航天故里,赏名县风光”十个大字。我偷着乐了很久,神七载人飞船早已遨游太空,名气大在所难免。名县的称号我却是首次听到,从历史上说,也许是西汉设置遮虏障,从近代说,也许是居延汉简的大量出土,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名县自有名县的道理。
柔情的水
进了胡杨林,看到的线条是多样的,但都没有流线圆润的流沙线条来得自然,来得让人难以割舍。那平铺的沙丘张望着,一道道线条像多褶的罗裙,跟随着、张望着。张望什么呢?顺势看过去,原来胡杨林中的湖水在阳光下熠熠发亮。在沙丘之中,有了水就有了生命,更多的是有了灵气。
一湾水被细沙割成三个环状的湖,湖与湖之间随意地挖了一条流水沟,中间随意地堆放了几块供人跳跃而过的石头,远远的,就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流水声,让人想起了柳宗元《小石潭记》中所写的“为坻,为屿,为,为岩”。石头虽不多,但湖与湖之间堆放的式样不同,让人觉得湖很大很大。俯下身,细细看着,湖面像玉做的镜子一样,蓝天与白云触手可及,不过,手轻轻地摸下去,水面立即泛起层层涟漪,慢慢地连成一片。整个湖都像被搅动了一样,又像是被逗着笑起来一般,淙淙地响个不停,让人再次忍不住掬一泓水,湖面便又像散落的珍珠,闪闪发光,让人驻足静观,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欢喜之中。看的时间长了,数条小小的鱼苗也就收入眼中。鱼苗不多,在琼田般的湖中游动,没有水草,也没有石头,没有什么依靠地空空地游来游去。此时,蓝天成了底色,白云成了追逐的对象,在日光的照射下,感觉有点“然不动,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的情趣。
淘气的小孩子们拿着一条条红柳,不知是在钓鱼、捕鱼、赶鱼还是别的,表情总是那样认真,让人想起“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的那首古诗。人在湖与湖之间走着,湖面的倒影被风轻轻吹着,人就走在了画中。人是凌波微步,湖却翩若游鸿,人和水融合了。
胡杨的醉
此处的天最空阔。空阔的天空被年轻的胡杨围着,刹那间天也年轻了起来。
人们常说胡杨是长三千年不死,死三千年不倒,倒三千年不腐,很有点庄子“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样子,按照这样的说法,应当是年老的胡杨才能见到真骨气。然而金塔的胡杨却不是这样的,他是年轻的、有旺盛生命力的、弥漫着张力的胡杨。
顺着几处小路走进去,路旁的骆驼刺、白刺时不时地扯住人的衣襟,生怕急匆匆的脚步惊吓了胡杨林的静谧。人只能慢慢地走,眼光却时不时被红柳的红吸引着,被胡杨的金黄牵引着,想快也快不起来。
年轻的胡杨与沙枣树、红柳在一圈圈的小小沙丘中生长着,你靠着我我偎着你,谁也没有办法割舍对方。胡杨那累累的卵形或肾形的叶子不知是在给蓝天招手还是在给游人指路,在阳光的照耀下,黄澄澄、金灿灿的,是那样夺目。在这黄澄澄、金灿灿的叶子之间,蓝天和白云镶补着,让人一下子想起了东晋顾虎头画裴楷“颊上三毫”的那份真意,此景,活脱脱一个“颊上三毫”,无限的味道就在绿、黄、蓝、白之间,直叫人感慨自然真是一个大画师。
金塔年轻的胡杨给我们展示了秋天的丰盈,生命的勃勃意气。卵形或肾形的叶子自下而上渐次为绿、淡绿、绿黄、黄澄澄、金灿灿,给人以各种色彩的美感。四时之风各异,春和、夏柔、秋肃、冬煞,胡杨树叶也随季节变换颜色。春天,一片嫩绿；夏季,绿色浓了；秋天,一片金黄；冬天,散落于地。最让人流连的树叶不是初春的榆槐,也不是仲秋的红枫,而是这金秋的胡杨。它美艳不失庄重,妩媚犹存典雅,从春到秋,由绿至黄,风雨唤来风姿款款,沧桑结成硕果累累。
一阵秋风吹过,枝梢的胡杨叶子绽着金色的微笑,左右摇摆,犹如许多金色的扇子扇来扇去,送来阵阵凉爽,又像一只只彩蝶在轻歌曼舞。它在风中披着一身金色的阳光,轻轻地,柔柔地,那么自由自在地旋转着。风停了,一片片秋叶安静地躺在地上,远远望去,大地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毯子。我踩着一地“沙沙”作响的金黄秋叶,心情也像阳光一样明媚。又一阵秋风吹过,一片片秋叶打着转儿飘落在地上,它们碰撞着发出一声声悦耳的声音。当秋叶飘落的时候,空气中的路线恰似安排好了似的,那么的有韵律,那么的有节奏,时而左,时而右,真像是一个天生的舞蹈家。听,有了天籁的声音。轻轻地,却是那么清晰。不,是秋叶在吟唱,没有音乐伴奏,也没有电脑合成,却吟唱着我心灵深处的感慨,吟唱着世界上最悦耳最动听的旋律。我真的惊叹,它怎么就能如此从容?
胡杨的秋叶确实美,那种从天而降的自然,那种飘忽左右的从容,那种迎风起舞的洒脱,那种随遇而安的气度。我不由得抬起头,伸出手,去接受秋天的馈赠,一片金黄的胡杨叶子缓缓落在手上。它像一把完美的小扇子,又像一支精美的书签。细观,在叶片上显出一道道纹路,纹路之间又有许多细小的脉纹,多而有条不紊；在叶片的边缘镶着一道褐色而有些泛白的花边,使这件别具一格的秋之珍品更加独领风骚!再加上这细而有韧性的叶柄,就构成了这金秋一景。
我惊讶地发现这秋叶色泽如此娇艳鲜润,哪怕飘落也绝不带一点苍桑和颓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