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巴拉并不遥远

　　十月,我们有闲去了一趟甘南草原。

　　在柔柔的晨曦中,我们爬上了不知名的一面缓坡。高原的秋草还没有完全衰败,一大片黄一大片绿,油彩般醒目地涂抹在褐色的原野,大地在太阳下泛着金色。四野茫茫,寂静无声。坐在山顶的荒草地上,天空寥廓旷远,鸟瞰低矮的岗丘似大海的波峰一浪赶着一浪。远处,白云那丝丝悠悠、舒缓闲适的模样,仿佛衣袂飘飘的仙女舞蹈于远天,那种似梦似幻的神游,大气而唯美。

　　这里大概是尕海附近吧,在高处看,远处的路,顺着海子与草地划了一个硕大无比的S型,很自然地在天地间形成了一个形象完美的太极八卦图。穿着藏袍,背着木桶的老阿妈置身图中,在小道上悠悠地走着。她头发雪白,表情平和淡定,步履舒缓闲适,古铜色的脸犹如青藏高原的褶皱一般,写满了历史与宗教。行进中不停地摇着转经筒,口中念念有词。我想,她是在念着自己的人生,念着所有生命的起始与终结,念着草原上一切动物的生死与轮回。她的剪影与大高原的浑厚沧桑自然天成,形成了一幅梦境般的,只有大草原才有的绝美、空灵的画面。

　　灰色的大鸟展着翅膀,在云间滑翔,她高傲地俯瞰一切地上生灵来来去去、熙熙攘攘。它是食腐动物,在高原众生永恒的轮回中起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牦牛披着一身厚厚的黑毛,摇摇晃晃,缓缓地向云雾缭绕的山头爬行。你看它的眼神,大而散,疲惫中透着无尽的木讷与无奈。看着它的无限迟钝与笨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智若愚”这个词来,并生出些许怜惜与遐想来,感觉好像比地球上最古老的动物——大象还要原始。(有资料说,大象的基因可以追溯到远古,眼睛可以摄存过往的一切)。僧人们认为,大象、马、奶牛、水牛、老虎等五种动物可以开悟。牦牛它能开悟吗,它有忧愁与烦恼吗。它是否也能反映我们这个星球的一些远古信息呢,我不由自主地这样胡思乱想。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日升日落。

　　草原苍茫,赋予了藏族人比草原还辽阔的心灵与胸襟。英雄史诗般的格萨尔王,叱咤风云,扬善抑恶,安良除暴,是藏族人心目中的英雄。牧民们逐水草而居,每迁移到一个新的地方,都要在周围挂上五彩的经幡并祷告一番,“感谢佛祖,我要在此居住了,打扰了,望多多护佑。”他们终身理性、节制,一心向真、向善、向美,只摄取生活所必需的,绝不伸手取多余的,生活简单而自足。

　　郎木寺,是一个小村镇,舒适地躺在跌宕起伏的绿色山岗中,神秘的庙宇,庄严的古刹,无比虔诚的善男信女。走进祀殿,清一色的信徒们在金碧辉煌的祀殿,禅坐、诵经、斋戒。有些大约才是十几岁吧,看着就像满脸稚气、玩性不改的小孩子。他们远离尘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外面的精彩世界有过诱惑与幻想吗?什么是六根清净,他们知道吗,他们有着怎样的信念与精神世界呢。当夕阳西下,比肩接踵的万千游人候鸟似地散去,一轮清月爬上古刹,无边的静谧与寂寥在四下里弥漫,面对喧嚣散尽后的一盏孤灯,一柱清香,他们会想什么呢?真能修炼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吗,真的能达到自身的终极解脱吗。是什么支撑他们与孤寂清冷相伴,是什么使他们年轻的生命在佛的天空沉静一生呢。

　　世道粗粝。抬头看,笑眯眯的佛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天下”为善男信女们,为芸芸众生们沐浴灌顶,醍醐开悟,似胸中藏着世间无限玄机,仿佛可以洞察你的一切过错与念想,使你无时不在感受佛的博大精深和玄妙。但是,又给你以“天机不可泄露”的暝暝微笑。

　　午后,行进在寥廓旷远草原小径,阳光明净,清风微拂,远处的经幡飘飘荡荡,草原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真是一个适合冥想的地方。人们整日浸淫在佛的灵光中,心存敬畏与约束,心存对一切生命的平等心,对万事万物的感恩心,自我要求,自我惭愧,为众生祈祷,为生命祈福。正如大德高僧所说“一花一世界,一念一清净”。甘南草原之行会让你烦忧的心宁静许多。

　　天寥廓,地寥廓,心就寥廓。

　　离开之际,我想起了一首响彻大江南北的歌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把它向往。那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她的名字叫香巴拉,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