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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月色 梦中的那一片花海

发布时间:07-19 16:28分类:农村文化

  午后的阳光烤得大地暖哄哄的,空气中散发着新鲜的青草气息和醉人的花香。蜜蜂在四周嗡嗡地飞舞忙碌。一个少年骑在窝棚顶部的人字架上,焦急地向远处张望。远处,花团锦簇的田野铺向天边……

  昨夜,小时候跟父亲去山上放蜂的一幕,又闯入了梦境。

  那通常在暮春,大田里的新绿还未覆满地面,离家十几公里外四角山的南坡上野花就已绽放得一塌糊涂。红的、黄的、粉的、烟色的,缤纷多姿,在春风中微微颤动。远远望去,就如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的花地毯。

  “这么远的路,蜂们飞去采蜜太累了,赶明儿咱得搬到山上去。”父亲蹲在蜂箱前观察了一会,做出了决定。

  父亲是村子里最早养蜜蜂的,大约从分田到户那年就开始了,并且每年都会新添一两箱。从早到晚,他有空儿就在蜂箱前鼓捣,对这些带翅膀的小家伙们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孩子。但我们并不嫉妒,因为自打家里养了这些蜜蜂,就有了甘甜的蜂蜜,粗糙的窝头不再难咽,而卖蜜换来的钱也让我们兄弟姐妹无需为学费犯愁。

  起了个大早儿,父亲套上马车,把十几箱蜜蜂搬上,又捎上我。在泥路上颠簸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抵达四角山南坡那片花海的边缘。当太阳快落山时,我们的简易窝棚已经在一块较平坦处支了起来,蜂箱也呈一字形排开摆在草地上。

  在山上的头一夜,繁星满天,浩瀚的苍穹下,无边的田野被涂上了一层清冷而神秘的光辉。我坐在窝棚口,闻着夜风送来的阵阵花香,听着唧唧虫鸣,感觉十分新奇。

  来到了蜜源地,蜜蜂们也都跟着兴奋起来,每天忙忙碌碌,一刻都不停歇。我悄悄地观察它们,每次飞走时姿态轻盈,飞回时,却拖着笨重的大肚子,连腿部的毛刺儿上都沾满了厚厚的黄色花粉,活像一架架小型运输机。

  父亲每隔一天就要摇一次蜜。所说的摇蜜,就是把蜂巢中积攒的蜂蜜取下来。他戴着一顶由纱网做成的帽子,从蜂箱中拎出布满六角状蜂巢的蜂板,用刷子轻轻地将附在上面的蜜蜂们赶开,再用片刀把蜂巢上面的封蜡割掉一层,然后放入一个由铁皮桶改制的特殊装置中飞快摇动。晶亮的蜂蜜就这样被甩到桶壁,缓缓汇集到桶底。

  攒满了一桶后,就用塑料布仔细地封上,暂存在窝棚最里面的阴凉处,等下山时一起拉回去。

  不同的花源,酿出的蜂蜜味道也各不一样。百花蜜,芬芳馥郁,沁人心脾;荞麦蜜,香甜中带着微苦;葵花蜜,醇厚甜腻……每当摇了新蜜,父亲就从桶中舀一勺,喝上几口,咂巴咂巴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不肯吃,因为看到蜂蜜上面浮着一层白蛆一样的小虫,觉得恶心。其实那是一些蜜蜂幼虫。这时父亲就忿忿又无奈地说:“拔犟眼子,没口福儿,多好的百花蜜呀!”

  初夏的山间,夜风仍很凉。父亲披着一件衣服,蹲在一只蜂箱前,不时用手电筒向里面照着,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原来有新蜂王要出世了,这时候,必须在第一时间处理掉老蜂王,否则它就会带领一部分忠于自己的蜜蜂出逃。长期的摸索,让父亲已深谙这些小昆虫的习性、种群繁衍的规律,村里的一些新手经常向他请教。

  小小的蜜蜂虽然勇猛无畏,却极有灵性,很少主动攻击人。我曾被蜇过一两次,都是不小心触怒了它们。被蜇的眼睛肿得眯成一条线,好几天又痒又痛。不过印象中,父亲从没被蜇过,似乎他们彼此间已达成了一种默契。每次摇蜜,不论他如何去拨弄附在蜂板上的蜂群也不会遭到攻击。有时,他用手指轻轻捏起一只蜜蜂放到眼前观察,之后一松手,那只小蜜蜂就倏地飞旋而去。每天太阳落山时,他在蜂箱前等到最后一只蜜蜂归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封上入口,防止夜行的蜜蜂天敌混入袭扰。

  因为家里还有庄稼要侍弄,白天,父亲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晚上再返回。那是一段寂寥难熬的时光。午后的阳光下,草木蔫头耷脑,四周杳无人迹,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只有不知疲倦的蜜蜂在嗡嗡地飞出飞进。这时,我就爬到窝棚顶上,焦虑地向家的方向张望,希望原野尽头突然闪出那熟悉的身影……

  六月天,孩儿脸。刚才还骄阳似火,转瞬就风起云涌。看到蜜蜂一只只急匆匆返回,降落,进巢,我赶紧拖出塑料布,把一个个蜂箱苫上。还没等喘口气,粗大的雨点就噼里啪拉地砸落下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潮湿的雨的气息。从窝棚口望出去,近处的原野、远处的四角山全都隐没在了白茫茫的雨幕中。

  父亲匆匆地赶回来,腿脚沾满了泥水。看到蜂箱全都安然无恙,才长出一口气。

  七月初,坡上的山花渐渐败了,大田里的葵花、南瓜花、西瓜花却相继绽放。这时,父亲就开始转移蜂场,下山凑近那些有花的庄稼地。那时在乡下,放蜂人是受欢迎的贵客,到谁家地头扎营,都会受到主人递烟送水的招待。因为他们都懂得,蜜蜂授粉对一年收成有着多大的帮助。不过,如今家乡已经很难找到蜂农了。即便有养蜜蜂的,也不敢到庄稼地边放养。因为花上喷了太多的农药,常把蜜蜂药死。一些农民就做一只毛刷子,钻到庄稼地里人工授粉,常弄得满头满脸的黄色花粉。

  父亲与蜜蜂打交道几十年,既是营生,更是爱好,乐在其中。直到几年前搬到省城郊区居住,才依依不舍地卖掉了20多箱蜜蜂。

  有一次,我给他带去了几瓶从超市买的蜂蜜。他眼前一亮,急切地打开来尝,却很快撇嘴说:“这算什么蜜呀,一点都不好吃,跟咱老家的蜜没法比!”

  以为他不过说说而已,哪知下次再去时,竟然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蜂箱,有蜜蜂在飞来飞去。原来,他看到小区旁边有块菜地,就去乡下要了一箱蜂回来,准备重出江湖。

  “这怎么行呢,城里是不让养蜂的,即使在郊区。”大家都反对,但父亲执意要养。他拖着风湿腿,又开始了每天在蜂箱前的忙碌,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只好由着他。

  但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让他这项野心勃勃的“复出”计划很快终结。一是邻居家小孩被蜜蜂蜇肿了眼睛,父亲承担了几百元医疗费,还被城管找去训话;二是当第一桶蜂蜜摇出来后,父亲只尝了一口就皱紧眉头,良久无语。

  几天后,那箱蜜蜂就被送还给了乡下的亲戚。

  “唉,再也吃不到从前那么好的百花蜜了!”此后,父亲闲着没事儿就经常这么嘟囔几句。

  我知道,他怀恋与蜜蜂相伴的日子,更思念暮春的家乡,那一片如梦如幻的花海。(摘自黑龙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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