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名曰遮阳
在陇上,位于漳县境内的遮阳山实在算得上是一座名山。其自然景观极妙,洞天密幻,曲径通幽;其文化也算厚重,曾接纳过一些历史名人,比较杰出的是宋代诗人、监察御史张舜民(芸叟),武当派道教、道拳的创始人张三丰等。张舜民被奸佞蔡京诬陷而贬,晚年西游,爱遮阳山而徜徉终日,流连忘返,诗作颇丰,至今还留有其亲笔题写的“芸叟洞”石刻,这在地方志上记载精详。张三丰后半生如何,《明史》记载“终莫测其存亡也”。但地方志上却能看到些蛛丝马迹,在漳、岷两县传说颇多。遮阳山石壁上也发现了他的题诗,据说是在遮阳山玉笋峰下的龙潭“升天”了。我到过那个地方,或许地幽景美之感染,内心里也觉得其说不差,何况还有一些颇为可信的考证呢。
“遮阳山”取名倒十分平常,系因“日出为山所蔽”而命名。然而,大千世界,万事万物,往往是越平常处寄寓着越深奥的道理,“表面越平静的水越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曾多次进出于遮阳山,这山对我的感染也是一次胜于一次。终于,有一次就蓦然感觉到,遮阳山本身就寓意着深奥的人生道理。人生原本应该斑斓缤纷,内涵更丰富些,情感更多彩些,道路更跌宕些才不乏味,才不活得倦怠。所以,人生需要温暖的阳光,也需要清爽的凉风;需要欢笑,也需要眼泪;需要红花,也需要绿叶;需要坦途,也需要曲径。这才是富丽的人生,深沉的人生,成熟的人生。遮阳山所呈现给我们的,也就是这富丽人生的另一半——清凉、曲径、幽静了。遮住骄阳,也正是她受到青睐的可贵可爱之处。
在酷暑难耐的盛夏,我们融进了遮阳山,任自然仙子袖袂间的清风涤荡燥热,任清凌凌的溪水濯洗喧嚣。仰望一线天淡淡白云,心灵为之净滤;领悟九曲峡幽幽之情,灵魂为之飞扬。“龙潭”“虎穴”“冰洞”“寒峡”,可登“天梯”至“南天门”,可坐“三醉石”而观“千丈潭”,天地这般宏大,个人如此渺小,心里那点一己私念真可笑。于是,孔夫子川上所感猎官求仕之非的心境,太史公游名山大川后发愤著书的毅力,我们真正有所感悟了。读这沉默的青山之文,对人生的认识,对我们的教诲,愈加变得深刻了。
我想起了新文学勇将郁达夫的《山水及自然景物的欣赏》,在这篇奇香满口的妙文里,达夫先生卓有见识地明确指出:“欣赏山水以及自然景物的心情,就是欣赏艺术与人生的心情。”“我曾经到过日本的濑户内海……后来也登过东海的崂山,上过安徽的黄山,更在天台雁荡之间,逗留过一段时期,每到一处,总没有一次不感到人类的渺小,天地的悠久的;而对于自然的伟大,物欲的无聊之念,也特别的到了高山大水之间,感觉得最切。”这耐读的文字,确是深刻隽永,饱含哲理。而这山水自然中当然有我们的遮阳山了。遮阳山接纳了成千上万的游人,也就是说她净滤了成千上万的灵魂,富丽了成千上万人的人生,这上帝惠赠给我们的青山秀水,真是一部永远看不透,但成效卓然的讲述人性与文明的完美教科书。
像是要印证这部教科书一般,我看到了福建女作家张建萍的散文《生命的约束》。作者感慨海洋有岸、火山有口、花卉有季节、道路有悬崖、生命有死、死亡有时间——的约束,但是:正是因为有了种种的约束,才产生出种种的富丽。生命的富丽在于对世界种种失望之后,更深的爱慕与眷念。其中包括对春天新绿的惊喜,对夏天骄阳的躲闪,对秋天湿漉漉的泥泞的抱怨,对冬天亮晶晶的雪花的赞叹。
躲闪夏天火爆似的骄阳,到何处去?名山大川有的是,遮阳山无疑是最好的处所之一。
遮阳山,永远和夏闹别扭,也永远垂青于夏季的山,永远和骄阳过不去,也永远受幸于骄阳天的山。朋友啊,你是否感到了生活的喧噪,人生的嚣烦,日子的乏味,心灵的孤寂,工作的劳累,盛夏的闷热?来,遮阳山欢迎你,你将找到一个最可倾心的朋友、情人、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