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野樱桃花
乍寒还暖的初春时节,我和几个朋友去故乡踏青。车沿着乡村公路盘旋而上,车窗外桃红李白,还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和一些不知名的花朵,五颜六色,如泼出的油彩恣意挥洒。待看到故乡的群山,朋友们不约而同地惊呼:“啊,快看,好美的野樱桃花!”
只见故乡的群山上,全是一树一树的野樱桃花。那些樱桃树高大俊朗,或峭立于山崖,或盘旋于山巅,或突显于山腰,密密的樱桃花像晶莹的雪花,似洁白的云朵,把群山掩映得如梦似幻。
我离开故乡多年,没想到故乡的樱桃花,如今开放得这般惊艳。这些樱桃花,不是风景树,而是野外的樱桃树。
小时候的家门前,就有一棵樱桃树。到了春季,成团成团的樱桃花怒放,随着树枝延伸到窗前,绽放在空中,整个房屋和院落,仿佛都融入了樱桃花的怀抱。樱桃树下,还有一片稻田,这个时节,父亲正急忙催促着老牛,在樱桃树下耕田。一阵风来,樱桃花纷纷飘落,洒落在父亲躬着的腰身上,洒在老牛用力前倾的脊背上,荡进刚犁开的春水涵里。现在看来,那是多么美妙的春耕图。
平日里,我们都练就了爬树的好本领,唯独,不会爬上樱桃树捣乱,要是把樱桃花摇落了,哪来的樱桃呢。可是樱桃花,总会一阵紧似一阵地飘落,一阵儿风带下一大片,农家院落里整日都飘着这样的花瓣雨,屋顶上的瓦楞,屋檐前的地坝上,门阶前,都会厚厚地铺上一层樱桃花。
直到所有的樱桃花飘落,樱桃树枝上长出了碧绿的树叶儿,那树叶儿间,密密的小果儿,就是樱桃了。那些樱桃,由绿到红,直到殷红,熟成朱红,像玛瑙,像珍珠,一簇簇地挂在枝头上,躲藏在绿叶间,透着诱人的色泽。我和几个小伙伴,每天放学回家,就蹭蹭地爬上树去,伸手摘一把樱桃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儿在唇齿间流溢,整个人儿像浸进了果汁儿里,酸爽不已。更有成群结队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树上吵闹追逐。樱桃是小鸟们的最爱,樱桃树那么大,许多樱桃我们摘不到,也吃不完,任那些小鸟们吃个够。
村子里的每户人家,门前屋后都有着这么一两棵樱桃树,到了春季都开着美丽的樱桃花,到了初夏都结着红红的樱桃,那些樱桃树,仿佛是自家种植的一般。其实,谁都没有真正去种植过。在家门前,有一棵桃树,或一棵李树,人们或许还会去追肥,会去管护,而唯有樱桃,记忆中从未有过那样的待遇,一直都是任其自然地野蛮生长。也许是哪阵风,还是哪只小鸟,带来了樱桃的种子,发出了芽,长成了大树。
樱桃树是不错的木料,小时候家门前的那棵大樱桃树,记得就是在姑姑出嫁的时候,被砍下来做成了姑姑的嫁妆。那棵樱桃树,后来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每次梦中醒来,都让我怅然许久,故乡的山山水水,故乡的樱桃树,和曾经的乡亲们一起,哺育了我,无私地奉献出一切,就像母亲的怀抱。
如今,故乡深山里的人家,大多数都搬离了山村,故乡深山里的樱桃树,远离了人类,越发蓬勃地成片成林,那洁白的樱桃花,在春风里绚烂无比,随意铺陈,成了深山里最美的风景。
只是,那一树一树的樱桃花,在我眼里,全是燃烧着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