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生产队
黑龙江省尖山农场因境内有座火山喷出来时形成的“尖形”火山锥而得名,属于五大连池火山群系。汉族人名曰:“尖山子”,是一座海拔419米的休眠火山,喷发并形成于公元1719年(即康熙58年),当地的蒙古语称之为“吐莫葛”火山,意为火山喷发的意思。 吐莫葛火山的山底圆周长一点五公里多,顶部是锅底形的火山口,直径一百米,深三十米。外围是坡状较缓的盾形台地,向外伸延略有波状起伏。
我就出生于吐莫葛火山脚下的一个普通的生产队里。父母都是1960年从山东来到北大荒的山东移民,父辈们走在坎坷的泥泞路上,把青春和汗水默默无闻地奉献在黑土地上。
发源于吐莫葛火山下的老莱河水永远是清澈见底的。小时候我和伙伴们常常去老莱河里捉鱼,偶尔还能看到水耗子漂浮在水面上,样子很吓人。小时候,什么新鲜的东西都觉得好玩,有一次在河边草甸子里捡到十多个野鸡蛋,我和小伙伴竟然如获至宝地拿回家中兴奋地玩了好几天。
北大荒开垦初期自然环境恶劣,条件十分艰苦,我家居住的生产队很小,起初仅有一百来户人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住的是泥草房,院子以木障子居多。八十年代以后住上了生产队盖的四家一栋的连体砖瓦房,人们称之为“小四户”, 农家院都特别大,院子也砌成了砖院套。 生产队里的人似乎都喜欢晚睡早起,倘若谁家的谁谁睡到日落西山,终日游手好闲,是会让队里人所不齿的。田间小路阡陌相通,走进生产队的路也是四通八达。路两侧以松树、杨树、柞树、桦树居多,当四季的风从生产队的上空掠过,吹散了片片烟云,鸡鸣狗吠声、赶牲口的吆喝声,不绝入耳。间或传来乡亲之间和睦相处的温馨笑声,也会醉醒初春的杨柳,迎来夏日的和风。生产队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完美无瑕的,生产队虽小,但仰卧于蓝天碧水之间,显得十分恬静优美。
如今踏上松嫩平原,一幅幅田园美景,映入眼帘。田野广袤、林网如织、绿草如茵,野花遍地。伴随布谷鸟“布谷布谷”地鸣叫,闻着麦田和野花沁人心肺的香气,走进我的家乡,走进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台台现代化大马力机车沉稳、浪漫地在黑土地上犁下醉人的诗行。大垄密植的高产豆田,绿油油的高筋麦田,全程机械化作业的玉米、甜菜、土豆等经济作物,为农场发展多种经营,促进职工增收注入活力。一条条笔直宽阔的水泥路绵延伸向远方,道路两旁绿荫掩映,丁香花盛开露出灿烂的笑脸。塔头星罗棋布的湿地里看不到成群的奶牛,然而我却分明闻到一股股浓烈乳香随风飘来——路边不远就是奶牛入住的现代化公寓小区。闻着乳香我走近一栋栋整齐宽敞的蓝顶白墙的铁皮房,上千头体毛光亮的高产黑白花奶牛,正吃着畜牧技术人员配置的青贮饲料。我儿时的玩伴养牛大户小献在奶牛公寓饲养了五十头高产奶牛,他告诉我说:“现在养牛可享福了,再不用遭受风吹、日晒、雨淋、蚊子咬了。给奶牛榨乳采用国际先进的全自动转盘式榨乳设备,几百头奶牛一个小时就能榨完乳,省力又省工。”
随着农场小城镇的快速发展建设,在生产队破旧“小四户”居住了几十年的人们都喜迁到场直楼房居住,生产队将彻底消失。
我居住了四十多年的尖山农场七队,今年开始拆迁了。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收拾家当,该扔的扔、该卖的卖,收废品的人闻讯而至。父亲从将要卖的一堆杂物中挑出了瓦刀,又拿起了锤子,哪样也不舍得卖。父亲以前在生产队农建排当过瓦匠,对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劳动工具深有感情。
人们开始搬家了,最高兴的要算生产队里的小孩子了。他们又蹦又跳帮着大人们往车上搬东西,而老人们的心里则略显沉重。毕竟是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屋了,这里留下了他们多少难忘的记忆。老房子开始拆迁了,真是故土难离啊!
生产队的家属区到处是碎砖碎瓦和残墙断壁,一片破烂不堪的景象。挖掘机正在吞噬着建筑垃圾,过不了多久,这些建筑垃圾就会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复垦的土地上会长出大片绿油油的庄稼。
搬家的车缓缓地开出了生产队,面对眼前的一片狼藉景象,我发现父亲忍不住用衣袖擦拭着眼泪。我能理解父亲此时的心情,这里的很多老房子是父亲和农建队的职工一砖一瓦修建的,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父辈们多少心血和汗水啊!
浸染了风云变幻时光的生产队消失了,但无论世事如何变幻,耕作在广袤的田野上,居住在现代化城镇里的农场人依旧会保持着固有的乡土、乡韵、乡音、乡情。社会在发展,时代在变迁,前面新的美好生活正等着我们……(摘自黑龙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