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涉水而来
通往甘肃酒泉金塔胡杨林的路上,一大早,车就排成了长龙。车往一个方向走,人往一个方向赶,人们都奔着金秋时节的胡杨林来了。一位兰州的旅客来看胡杨,从张掖一路找到酒泉,终是没找到一处住宿的地方,最后在大漠里扎营过的夜。不只是他扎营,扎营看胡杨林的人多着呢,快到胡杨林时,就看到此一处彼一处的帐篷,多处有二三十个,少则也有五六个。
十月,金塔的胡杨还没有黄透,一片林,深浅不一的黄。两棵树紧挨着,一棵树上的叶子全黄了,不染杂色的黄,纯粹得很,另一棵树上的叶子却绿着。已是深秋,绿已不是碧绿翠绿深绿了,那绿是黄绿,带着秋天的颜色。在一棵树上,顶部的叶子黄了,底部的叶子还绿着,有的树上黄色和绿色的叶子混在一起,有的树上深黄和浅黄的叶子混在一起。绿,黄绿,浅黄,金黄,杏黄,褐黄,就这样浓浓淡淡地交织在一起,同赴一个金灿灿的时日。
那里常住的人们说,再等一周,这里的叶子就全黄了。
天那么蓝,叶子又那么黄。伏下身子,以蓝天为背景拍胡杨,胡杨就长到天上去了。朋友披着橘黄的丝巾拍照片,天人合一,胡杨把人映衬得亮堂堂的,格外好看。人造的木拱桥,披红挂绿的骆驼,还有两人骑、四人骑的自行车,胡杨林就生出一些风情来。
一有水,胡杨就婆娑了。
湖是金波湖。湖不大,却足以让胡杨秀美起来。生在这里的胡杨没有干裂的样子,像富贵人家出生的女子,带着一股子从容典雅。人绕着树,树围着湖,人们漫步于林里,林与人都透着散淡气息。最是倒映在湖里的胡杨美,湖面一层层微波,胡杨就一层层荡开来,摇出一湖金波。往远处看,地上一层胡杨,水里一层胡杨,地上的胡杨黄一些,水里的胡杨暗一些,胡杨映在水里,乍一看,天、地、水之间只一层胡杨蜿蜒着,让人误以为是在江南的水乡里穿行。
不是每一棵胡杨都如金波湖边的胡杨,涉水而来,来渡胡杨的风月。
出了金波湖往回走,路边的胡杨就没有那股秀美模样了。灰褐色的胡杨长在路边,枝杆粗粝,用手轻轻一抠,杆上的皮如灰一样剥落。树皮成灰了,枝也枯成了干柴,让人惊讶的是,枯枝上却挂着叶子。叶子稀稀疏疏,以风轻云淡的格调向人们宣言,它还活着。树干断了,断裂处,又生出柳一样的枝来,绿绿的叶子挂在那里,生机盎然。
在观景台上看周围的胡杨,沙漠那么浩大,大到天边去了。这里的胡杨是人工种植的,不是野生的,野生的胡杨走一路,种子散一路,条件适合,便就生长了。万亩人工种植的胡杨,比起巴丹吉林沙漠,就如同缀在女人胸前的一颗黄金吊坠,那么小。
一排排新栽的胡杨,枝条和那细长的叶子一同欢快地舞着。小时候,父亲总说,人活着,总要活出个模样来。我依然坚信,这一排排小胡杨活着,也一定能活出个雄伟高大来,一定会在巴丹吉林沙漠里长成一种永恒,以三千年不倒的躯体,讲述一亿年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