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石刻艺术
在我国汉唐时代,新疆是东西交通的走廊地区,此后,中国与西方的交通关系日趋频繁,因此东西文化交流的遗迹遗物,在新疆各地保存特别丰富。在古代雕刻方面,也有很多特殊的作品,而且多是内地不易见到的。这说明新疆人在艺术方面,从来都是具有很高修养和创造才能,所以才会遗留下这样丰富优美的作品。
在伊犁的昭苏、霍城县一带,有很多古代石刻,主要是石人遗存,它们的造型和风格与内地汉代石刻相对比,在某些形体的结构和雕刻手法上都很接近。这些石刻作品多散布在昭苏、霍城县境内的牧区草原或荒野山谷,如昭苏县小洪纳海、阿克苏草原、阿克牙孜山区以及霍城县的山野中,都发现有此类石人。它们有的刻出立体的形象,有的仅在四棱石柱的尖端刻出脸的轮廓及简单的眼、鼻、口。一般多是身着翻领外衣,两手交置在胸前,而其形象刻画,多突出地表现出中亚民族的特有面貌,如昭苏县阿克苏草原以及撒姆塔什的石人,都刻画得特别显著。
值得特别提出的是撒姆塔什的石人,虽然造型古拙,但对于人物性格的表达,非常明确肯定。在人物面部的须、眉、鼻部分以及整个脸形,使人一看就能认识到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形象,再加上穿着的是翻领服装,更与中原一带的汉族不同。
阿克苏草原上的石人,虽然刻法较为简单,仅在石柱上端刻出脸形,但与前者的形象面貌依然十分相近。只是身躯四肢改用阴线而没有用浮雕法雕出。正因为这样简单,才更显出古拙劲健的形象美。
昭苏县的小洪纳海石人,则另具一种较为圆熟的雕制风格。在形体姿势方面,它与撒姆塔什的石人都同样是右手端着酒杯(或者是喝奶酪的碗),左手都牵着衣角。只是在头饰方面,前者却刻出帽饰以及背后有很长的发饰,并且正面的颜面及身躯都特别具有立体感,尤其是持杯的手,雕刻的甚为写实,富有肌肉的感觉。
与上述石人造型不甚相同的,是霍城县的特勒克脱石人,其形象更是古拙单纯,双手相交的姿势亦与前者不同,并且胸前雕出一对突起的乳房,类似妇女形象,脸面和体躯亦显得圆润柔和而富有肌肉感。
以上这些石人,它们的造型及制作风格,主要是雕刻作者按照人物属性的不同内容而决定。但总体来说,都具有极古拙简括的形体。在体躯比例上,虽然有的不尽相称,而对于人物的主要特征,特别是手和颜面、五官等细节,都刻画得很工整写实,整个形体显得健壮浑厚。这些都与嵩山中岳庙前的石人和长安门镇的“织女”石刻,以及西汉霍去病墓前的一些石刻,在整体风格上有某些类似之处。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石像多半是面向东立,这可能是与日出的方向有关。所以这些石像,很可能是新疆古代游牧民族的一种被崇拜的偶像。而就它的制作风格和意义,似乎与中原文化有着若干的联系。假如是在内地看到这类的作品,很可能会认定它是属于秦汉时代的遗物。
1953年,我国著名画家、雕塑家、考古学家王子云,从新疆归来以后(是1953年参加前西北行政区文化部新疆文物调查组去新疆的),曾偶翻阅《文物参考资料》,在1953年第12期译载的《苏联大百科全书》中的“考古学”中写有以下一段文字:“1885年魏谢洛夫斯基在中央亚细亚进行顺利的发掘,在发掘中他发现了……散布在中央亚细亚的丘岗,总被外国旅行家认作是土坟,他正确地断定了:这些丘岗是住人的,是由建筑的残余堆起。他也解决了历经百年来争论不休的‘石像’时间问题,他证明这些散布在东欧和西伯利亚的石像,就是属于突厥游牧民族的雕像……”
霍城县和昭苏县都是位于新疆西北边缘,紧靠着哈萨克斯坦,也就是中央亚细亚和西伯利亚的交叉点。这些石刻造像,很可能是与魏谢洛夫斯基所见到的石像属于同一个历史时期的制作。因为这次调查仅仅调查了这两个地区的部分草原,王子云认为在邻近一带,必然还有不少的这类遗像。
由于王子云没有机会读到魏谢洛夫斯基关于西伯利亚一带的考古报告材料,不知道他对于“突厥游牧民族的雕像”的年代考证是如何确定的,但仅就这些雕像所具有的造型以及在西汉时代中国与西域匈奴的接触关系,特别是与当时游牧于伊犁河流域的乌孙国的接触关系,可以说明当时两者之间是有着频繁的文化交流的。
关于以上所说的造像的年代估计,在1954年5月,曾有一位捷克东方美术史专家博尔·哈谢克博士到西安来,适巧也看到这一批新疆石像的照片和拓片。据他说,在东欧和西伯利亚一带,确有这种雕像,并且根据一般考古学家的鉴定,大约是在公元前3世纪左右或者更早的制作。
在新疆西北部的霍城、昭苏和特克斯县以及南疆和田邻近的皮山,还发现有刻在崖石上的记事画。所刻内容多半是一些牛羊牧群或骑马射猎等日常生活的描写,线条粗壮,形象单纯。而且显然可以看出这是用尖锐的石块刻画制成的。这种石刻画的形式,颇类似欧洲原始时代的崖洞壁画,而在内地各省则绝少见到。仅在秦汉时代民间的砖刻、石刻或陶器上偶然可以找到在大体的风格上有某种相类似的制作。
这些崖石刻画中,较突出的一处是由喀什去和田途中皮山县桑株镇以南,即越过昆仑山通往印度克什米尔的山道入口,就在通道边的一块崖石上,刻画着很多射箭的图画。其中有一个骑马的猎人,正在张弓射一只大角羊,马和羊的形象表现得很真实。虽然刻法古拙,但它们的形态却栩栩如生。
这些崖石刻画的所在地,多半是山区交通要道,而且多是发现在以前较为著名的畜牧区,这说明它与古代游牧民族的生活是有关系的。它们的形象和雕刻技法,虽然极为简单粗犷,富有原始气氛,但在艺术价值上来说,此之石刻造像,更令人感动,有着丰富的内容。而且形象活泼,具有生气,成为饱含健康气息的民间艺术制作。
关于新疆境内的这些崖石刻画的历史情况,因缺少文献,不易断定。虽然也有的附有题字,如昭苏县阿克牙孜的石刻画,就有维文刻字,但这很可能与石刻画并非同一时期。如依据石刻画的制作形象风格来说,它可能与同一地区的石刻造像都是同一游牧民族在同一时期的制作。而这些石刻画所以多半刻在山谷口的交通要道的原因,可能与牧区的时常迁徙和牧群的往来交通路线的标记有着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