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新生代回农村,需收入高于城市人
随着一些地方一年比一年严重的用工荒,迅猛增长的劳动成本,人口逆转带给城市和工业的后果已展露无遗,现在,是时候将目光转向它的另一面:它带给农业的冲击波尚未到来,但已近在眼前了;一个显著的事实是,如今农村已很少见到40岁以下的青壮年还在种地,所以摆在眼前的问题便是:今后20多年当这些人逐渐老去时,还有没有人种地?他们会是谁?将以何种方式种地?
今天,尽管还有五六亿人家在农村,但真正种地的人最多只有1.8亿,按18亿亩的总耕地面积,已接近传统家庭农业人均耕作能力的上限;而按目前趋势,未来十几年农业劳动力将以每年一千多万的速度减少,并且年龄结构日益老化、体能日益下降,也就是说,隐藏于传统农业中的剩余劳动力已经几乎被城市化吸干,此后将开始短缺。
实际上,这一短缺趋势之所以现在才开始表现出来,是因为1970年代有一个异乎寻常的人口高峰,它以单年龄段的庞大人口弥补了农业劳动力年龄轴上的狭窄分布,这代人现在已接近或超过40岁,这也意味着,接下去的短缺浪潮将以非常迅猛的速度扑来。
假如目前趋势延续,二十几年后就没人种地了,但很明显,这样的趋势不会延续,如果13亿人的粮食自给率从目前的90%下降几十个百分点,全球粮食价格将成倍上涨,很难相信如此暴涨的价格仍不能吸引一些人去生产粮食,真正的问题是,农产品价格和农业劳动报酬涨到多高,才能吸引大批现在的年轻人重新回到农村、从事农业。
具体数字很难预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下一代新农民的收入一定会大幅高出他们的城市同龄人,才会有足够的吸引力;年轻人大批离开农村涌入城市,起初是为了寻找工作,但进入目前的城市化第二阶段后,动机已经改变,即便城市找不到理想工作,即便农村有足够的耕地,他们也不愿留在农村,因为此时很多农村已经空心化,传统社会结构瓦解,文化上失去了吸引力。
所以,要将新生代吸引回农村,需要一个很高的溢价,作为对他们忍受文化低落感的补偿,而溢价的高低,取决于城乡文化吸引力的落差,空心化程度、发展事业和实现个人理想的机会、获得成就感和建立声誉的机会、基于价值观和兴趣发展人际关系的机会、建设自治社区和重建乡村文化传统的机会,都将是决定文化落差的因素。
吸引新生代回农村,需要很高的溢价
在美国,上述溢价超过30%,即农村家庭收入平均比城市高1/3,才为农业吸引到了一百多万个家庭,而且这些家庭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非农业领域,这意味着美国农民的生活和经营都非常丰富和多样化;相比之下,中国农村的前景要差得多,无论是生产经营方面,还是文化精神方面,重建乡村生活都面临更多障碍。
首先面临的是价值多样性的缺乏,中国社会历来没有容纳多元价值的传统,一旦城市文化所代表的价值占据主流,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在美国,一方面城市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同时却有大量保守教派几百年来始终避开城市喧嚣,坚持古老简朴的农业生活传统,这种情况在中国实在难以想象。
其次是土地制度和营商环境,假如未来农业能以高额溢价吸引来新农民,它绝不会是传统家庭农业,这样的溢价必须以远高于目前水平的单位劳动产出率为基础,那就意味着更大的农场面积,更高的机械化水平,更复杂更有深度的经营模式,而所有这些,都将对涉及土地流通、用途变更、契约与交易形式方面的创新、投资与经营活动的制度灵活性和市场自由度提出高要求,当前的制度与政策环境,尤其是土地制度,显然难以容纳未来的经营性农业。
最后,要让新生代农民感觉到新农村是一个值得在那里安身立命和长期生活的地方,不仅自己能发展人际关系和享受各种现代便利与文化产品,也能为他们的孩子找到好的学校,获得足以让他们融入现代社会的成长环境,制度就必须赋予他们建立学校、医院、图书馆、俱乐部等社区公共设施并从中获得公共产品的机会,只有当他们能够按自己的意愿组织和建设社区时,才会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